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觀展側記|休止符/REST——高仲明攝影展

漢娜・鄂蘭說:人類用政治行動愛這個世界,是為人的條件——李天爵策展人為文。

九月底週五午後,我從左營跳上高鐵,直奔台中司改會欣賞「休止符/REST——高仲明攝影展」。因為我也想用這個具體行動來記憶,記憶一群港人在離開香港之後, 在台灣點滴離散的故事。大疫當前這兩年,我哪兒都沒去護照過期了,但我在港都遇見一些來自香港的朋友,聽他們說自己的故事,讓我決心來看展。

一小時候,走出中辦司改會大門時,很慶幸自己北上參觀,也覺得司改會中辦的籌備與策展團隊真的非常用心,想分享觀展心得,希望大家也能去看看,跟工作人員一起聊聊香港的過去與現在。

走進司改會中辦一樓,戴著防毒面具的香港手足意象的照片,配合策展人李天爵所寫下的文字,細細說明《港傷》、《慢性港傷》、以及《後時代革命》三套攝影作品的意義,紀錄了香港人群像與香港人離散的故事。我站在橘紅色的策展文前讀了兩次,裡面的問題太好了。像是「人們不願戰爭,更不願失去自由,是什麼造成這一切?」

高仲明攝影師在持續拍攝反修例運動期間,也不知不覺跟他的被攝者陷入相同處境而移居台灣,進而促成「休止符/REST-高仲明攝影展」,藉由展覽作為中介,塑造一個微型的公共領域。

司改會的工作人員先引領我與其他參觀者到二樓,欣賞《港傷》這組作品。這組作品拍攝了如楊子俊以及爆眼少女K的照片,也有被拍攝者用化名標示。關於作品,我一眼先望見黑暗,深不可測的黑暗,才看見被拍攝的人輪廓,但黑暗中更可不忽視的是——光,每個被攝者都是有光的。

策展團隊真的用心設計,接著空間瀰漫了煙霧,眼前開始迷茫,最後煙霧會讓人分不清方向,也看不清楚作品,彷彿置身反送中時驚心動魄的催淚彈之戰。但也從新思考,當時的香港人到底怎麼去看待跟理解催淚彈成為日常的城市風景, 有些人背包還會攜帶生理食鹽水,為了救自己,也為了幫助其他人。香港人怎麼做到的呢?我覺得《港傷》拍攝了肉體受傷的香港人圖像,但描述的是整個城市的刺痛,精神上受傷更難以磨滅的那種痛,但黑暗中仍然有光的那種堅持。

在煙霧散去,恢復方向感後,我走上了四樓,欣賞後時代革命這組作品。每個被攝者的人臉都籠罩強烈的白光,關於這 14 位被攝者的故事,報導者也曾經做過系列報導,大家讀完之後會更認識一些人的悲歡離合,流離在台灣與香港之間。 那些留與走的取捨,恐懼與迷茫,比臉上白光更甚。

欣賞這組作品時,思考的問題是走過白色恐怖的台灣,以民主人權自豪的台灣,我們如何思考自己的責任,面對這群流離甚至需要政治庇護的人群?翻閱台灣歷史,在一些民主化運動的關鍵時刻也有其他的國家伸出援手。最近在台灣剛過世的李怡先生,他在香港所創辦的《七十年代》,曾經在香港採訪艾琳達後,登出中文報導,關鍵性扭轉過去國民黨美麗島事件中暴徒的論述,影響了國際的救援以及對島內外對美麗島大審的關注。李怡當時做這個採訪時,有預料過後來的風起雲湧嗎?但又那麼確實影響與交會台灣的民主化進程。

幾十年過後,台灣也會出現另一個李怡,詳實記錄反送中與後國安法發生的一切,跟港府不同暴徒形象論述競逐,然後點滴的影響獅子山下的人群嗎?我在想這個問題。

接著到另一個空間,《慢性港傷》紀錄了香港在經歷運動後運動的街頭風景,大大小小的白色油漆補丁,遮掩了運動時期的塗鴉與口號。「光復香港,時代革命」在公共領域成為不可說不可見,但大小交雜的補丁中,字跡陰影仍可見。人類對抗權力的鬥爭,就是記憶與遺忘的鬥爭,白色補丁是強迫遺忘,但那麼突兀那麼白,更不能忘。

一樓的展還有幾幅後時代革命,整體欣賞的過程很自在,很有空間與時間去慢慢看與慢慢想。觀展尾聲,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,我走下地下室,觀賞最後一幅作品。從窄窄的樓梯下去,陰暗的房間,感覺不太舒服,不舒服的讓我有點忘記展品的樣子,因為我本能的太想離開了。我猜測這個作品是要傳達理大跟中大被圍城的時候,那樣的漫漫黑夜與壓迫。

眼睛很美麗的中辦實習生跟我介紹作品,然後提醒我注意安全,不要踩空。在那個門關起來就密閉的地下室中,我突然很理解黑暗中,關於物資與夥伴的援助, 點亮漫無可測的深夜,就像實習生的貼心叮嚀如暖流流過當時感受不太舒服的我。

帶著有點暗沉的心情回到了一樓,午後陽光斜射,我還是重新讀了一次李天爵的策展文,想著觀展時工作人員跟我的對話交談,在觀賞作品的同時展開了談論香港的空間。

這麼用心的展,一定要跟大家好好分享,希望大家都來觀賞與感覺,感覺香港的美與痛,感覺香港人的光與愛。休止符不是句點,是下個開始。願流離在台的港人們,都能遇見自己的光,希望台灣有天,也能成為異地的光。